“社员”这个称呼现在已经绝迹了,但当年,所有的农村人都被称之为“社员”。因为当地政府称之为“公社”,公社的成员理所当然地被叫作了“社员”。“社员”为什么被叫“折腾”不叫“折磨”,是因为解放了,农民当家作了主人。主人被“折磨”肯定不合适,但“折腾”就好听许多。当了主人,并不等于不被折腾。现今城里有些家庭请保姆,不是也有被保姆折腾的么。 /?k'l1xT
我们72年下乡,到的是川北农村。那里是深丘地带,再往北走,就是大巴山脉了,而大巴山就是李先念、徐向前领导的川陕革命根据地。听当地社员说,红军也曾路过此地。当然,也就是风闻,并没有亲眼见过红军。为什么呢,因为红军都是穿山越岭,并不下沟来。我们大惑不解,眼前那些大大小小的山头全都是光秃秃的,浅浅的草皮,稀疏细小松树遮盖不住褐色的泥土,大队红军行进在那些山头上,肯定是非常壮观,岂能眼不见。年纪大的社员告诉说,当年红军路过的时候,却不是这样。满山遍岭的粗大松树,把山头遮蔽得严严实实,小山上俩人合抱的大树数不胜数。稍有一点山风,便是树枝摇曳,松涛阵阵,甚至偶尔还能听到虎啸。那些要道路口,多有集市,商贾酒肆,很是热闹。松林深处,还可藏身百年庙宇,一年四季香客络绎不绝。可见,那时的森林植被有多好。所以,红军穿山越岭,可不被人发现。现在说是红军,那个时候则没有这样容光,被当地人称为乌老二,就是土匪的意思。红军路过,没有在当地闹革命,打土豪分田地,因为当地基本上没有大地主,每家每户多少有点田土,自食其力,贫富差别不大。那些没有田地,或者外地流落来的,如果勤劳,帮人打工生活也能过去。因为当地还产井盐,可以去打盐,背盐出川售卖。一句话,只要劳动,在当地就可生活下去。那些穿半截鞋,衣衫褴褛,四处赶场的赤贫农民,在当地是受人鄙视的,称他们为“二杆子”。意思是吊儿郎当的人,好吃懒做的人。这样的人不多,但土改时期有些确实翻身了,改变了生活轨迹。 "m|4Vua}`
从红军过路到翻身作主人,也不过区区三四十年,那些茂密的松林,那些恢弘的庙宇到那里去了呢?老社员们痛心疾首地说,在公社化和大跃进时期败光了。上头要高产,命令社员们上山把松树砍来熬油,熬的油当成肥料上到地里,结果是粮食没有增产,但满山的树林消失了。到我们下乡时,农民的柴火都成了问题。农民烧火煮饭,只有靠作物杆子,稻草、棉秸秆,玉米秸秆。有的时候,柴火比粮食还金贵。因此,那个时候生产队最好的工作就是看山,非有德高望重之人,或者有威望的人才能当此重任,否则那些细小的松树早又被砍光了。 JFww*B<d_
下乡到了农村,就要和社员们一起劳动。无奈年岁小,身体也瘦小,和当地放牛娃差不多高,根本不能胜任当地的农活,于是被照顾去和妇女们一起干活。其中,有个妇女是大队妇女主任,年龄大概四十多岁,面皮比较其他妇女要白细红润得多,但说话不多,好像大家也不太搭理她。后来有人告诉我,别看人家现在这个样子,好像文文静静非常和蔼可亲。公社化时期,那在生产队可是跺脚抖三抖的人物。手里随时拎个木棒,看谁偷懒,上去就是一棒。后面还随时跟着背抢的民兵,可随时叫民兵把人绑起来押送公社。搞大食堂的时候,每天就上山四处巡游,发现那个山坳冒出了烟,就带上民兵去搜查,踹门、砸锅。后来因为经济问题,就被贬下来了,作了妇女主任,威风也收殓了。 8JRTB yP
加入了公社,社员的田地没有了,怎样种田种地的权力也被收走了。什么时候种田种地,田地里种什么,全凭县社一级统管。麦子熟了,全县就会紧急部属收麦工作;要种大春作物了,县里要开四级工作会议,层层布置,每个生产队播种多少田,撒多少谷种,施多少农家肥,撒多少化肥,一一安排妥当,然后大家照此施行就是了。甚至,间种什么,种多少,开挖的沟多深都有所规定,公社见天就派人来检查。其结果就是产量逐年下降,社员们的口粮越来越少,生活越来越贫困。到我们知青下乡时,生产队的强劳动力,每天的价值只有8分钱。要是那个生产队的价值上了一角二角,那就是非常好的地方了。社员们也抱怨,但都说比大跃进时期好多了。那个时候,经常是全区调度,让社员把农家肥挑到二三十里外的地方施肥,又让二三十里地外的生产队挑水到这里来抗旱。社员们整天就这样被使唤过去使唤过来,直到大锅饭再也吃不下去为止。现在,起码自己开伙,幸福多了。 >< |